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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3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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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小园觉得自己成了六方会谈的主持人,尽量保持气场,笑着给大伙都沏盏茶。

盈盈湖蓝袖口带着闺房气,任哪个不明真相的人看来,都觉得她大约只是个白矾楼里伺候人的。

熟料六只眼睛都留意着她那张檀口,等她发话呢。

“岳兄弟,造反这词儿太难听,咱们换一个--兵谏,好不好?咱们大伙忠字当头,不忍看到国家日渐堕落,于是决心杀进东京,以死相谏,倘若官家幡然醒悟,从此专心国事,启用良臣,大胆抗敌--那便是皆大欢喜;倘若官家依然把国家往死里赶,那……”

“兵谏”这个词,以前旁敲侧击,不是没跟岳飞提过。难道冥冥之中,已经料到了今日这番游说?

看了一眼岳飞神色。点头等她说。

“--那只好让他当汉献帝,找些明理仁德的人做曹操,把国家给救回来。这叫做“&039;清君侧,靖国难&039;。都是大宋子民,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坏人把国家往火坑里推。”

岳飞神色淡淡的,琢磨她这句话。

“清君侧,靖国难”这个概念,来自两百多年后的平行明朝,是燕王朱棣自北平起兵,南下暴乱时打出的旗号。然而此时用在此地,再恰当不过--联军这些豪杰,不也是驻扎燕山府,和朱棣同样的么?

“你跟我们去&039;兵谏&039;。作为交换条件,梁山和明教依然拜赵家皇帝,谁也不许跟那个人抢坐位。”

武松和方貌对望一眼,欲言又止。当初跟她商量的时候,语气似乎没有这么归顺?

可听她这么一转述,似乎也挑不出毛病。

双双点头。武松说:“没错。谁坐皇帝位子我不管。但满朝文武可得去奸留忠,把国家好好的治一治,也免得百姓日日受苦。”

方貌十分狡猾地加一句:“对。我伲弗是醉心名利之人。等外敌退了,再谈别的。”

岳飞何尝听不出方貌的弦外之音。但也知道,两位造反派头子都已算是做出了相当的让步。

看潘小园一眼:“师姐,外面几万人马,都这么想?”

潘小园刚想说是,武松朝她使个眼色。

立刻明白了,赶紧打住。几万颗思想各异的脑袋,如何能夸这个海口。万一有人不服,背锅的是自己。

武松看一眼岳飞,仍然有点记恨他方才那次几近开战的调度,唇边浮起一个看不出欢愉的笑:“你先保证一下,你那一千多&039;岳家军&039;,都得跟你一条心,莫要我们前脚出了帐子,后脚被你手下当叛党给围攻诛杀了。”

岳飞耳根慢慢红起来,“保证不会。”

总算磕磕绊绊达成了协议。大家互相看一眼,各自一笑。武松立刻提议:“击掌为誓,谁都不许反悔。”

这是江湖上的通用做法。然而潘小园却还不满足,严肃捧出一方白绸手帕,上面寥寥几个字,正是方才商定好的“清君侧靖国难”。

再笑着打开一盒胭脂:“空口无凭。”

几个男人互相看一眼。她倒是多心。不过眼下大家所做之事远远超越了江湖范畴,不得不增加一些世俗的考量。

于是三个手印按下去。潘小园找来小剪刀,帕子剪成三块,每块上都带着三人的一部分手印,交予三人分别收着。用最原始的法子杜绝“抵赖”的可能性。

接下来还得商量些细节。比如首先,要将这个妥协的结果传达至各军去,让他们领会精神,贯彻实施。

其实但凡有些见识的联军高层,对于“清君侧”的说法不难接受,也知道若是直接造反,很难得到各界支持;而最难说服的是基层士兵--不少人都是底层出身,头脑简单,除了“造反”和“做顺民”,看不到中间那大片灰色地带的存在。如果猛然听到什么“靖国难”,不免火冒三丈:说好的造反,说好的杀皇帝,说好的翻身做主,那边一不做二不休,怎能突然又“绥靖”了?

若是政府招募的正规军队,讲究的是对长官无条件的服从,闷头作战便是唯一职责。但土匪窝里这一帮桀骜不驯的大哥,字典里从来没有“服从”二字,“军法”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参考规章,必要时可以适当违反一下,大不了挨棍子;真到要紧时刻,只能靠“义气”、“良心”来把大家团结到一起。不把他们说得心服口服,没人会平白给组织卖命。

方貌提议:“派几个口齿伶俐之人负责。把事情解释清楚。大伙有什么问题时,游说解答。”

至于什么曹操和汉献帝的比喻,更是要翻译成目不识丁大老粗们能听懂的话。

武松表示同意,命令岳飞:“你手底下的人,你自己负责游说。”

又说:“我们梁山也应该派人。组成一个……嗯,小组……专门……”

潘小园轻声自言自语:“宣传。成立宣传部,负责……嗯,编歌谣、造口令,传达抗战革命方针。”

武松:“你说什么?”

她笑笑:“没什么。我瞎起的名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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