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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聊聊新写的故事,有时我吃饭、他跟我说说自己的经歷,那时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可以分享写作,宇希的出现让我每天都充满期待。他很精緻、很沉定,平稳得像一颗透明玻璃弹珠,却又能轻轻一推就滑动轴心,我深深为他着迷,像是在整叠欧洲文艺片里发现了王家卫的电影,其他一切再也看不进眼里。

某天,和出版社聚餐应酬,结束时已过了咖啡店的营业时间,我刻意途经店门口,想赌赌看宇希是否还在。从漆黑的玻璃窗望进去,那个熟悉的身影独坐在吧台地上,双手环抱膝盖,蜷缩着身体,静謐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。我走近玻璃窗,从外头向他轻敲,敲了半晌他才终于抬眼看向我,眼神空洞,嘴唇微微开合,说着我听不见也看不清楚的话语。我指指门口,示意他我要进去,移步从正门推门而入。

店内没有一点声音,我走进吧台后方的狭小空间,在他面前弯身蹲坐下来,与他澄澈却清冷的一双栗色瞳孔对视。正想问他怎么了,他就倏地倾身向前,没有迟疑地吻上我的唇。一个吻,来自撒旦的邀请,打开了禁忌的大门。那一晚,我在盈满咖啡香气、仅留一道月光俯照的小咖啡店里和宇希发生了关係。那是我这辈子最突来,却也最无法忘怀的一次欢爱,我在如海潮强推的阵阵快感中,像是附身在了自己小说里那个濒死的老人身上,跟着他去游乐场、去动物园、去海边废弃小屋,看天边无雨而成的彩虹,听深山万鸟无踪的鸣唱──我确定我不只是着迷,而是切切实实爱上了宇希。

那天结尾,宇希一点也不陌生地偎在我身上,赤裸的肌肤被月色照得清亮,他问我能否抱他一会儿,我回抱他很久很久,久至感受到他流下了眼泪──濒死老人站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梦幻乐园入口,向前来迎接他的天使小孙女伸出皱摺满布的手。你终于来了,老人心想,老态低垂的眼眶流下无比欢欣的泪水。

后来我们没再打破禁忌,但是每天短暂的相处时光结束时,拉上铁门站在店门口,宇希会要我抱他一会儿。夜深人静的住宅小巷内渺无人踪,我总是回抱他许久,每次都像是不再有下次那般热烈地拥抱他。我天真地以为那是因为宇希对我有所眷恋,后来才知道,我们分开后他不是回家,而是前往当晚工作的目的地,接客。

这个青天霹靂的事实是林劲告诉我的,林劲是林靖颖的真身,也就是我的正牌男友。和林靖颖不同,林劲大我四岁,今年三十三岁,是现下演艺圈的当红王牌。每年年底最受欢迎男星票选,他连续五年排名前三,更得过最佳男演员奖,可说是内外兼备。

五年前我和林劲因戏结缘,当时我受邀为电视台改编剧本,那部戏后来捧红了他,杀青时他跟我告白,我接受了。原以为就是戏子浮萍游戏一场,不会长久,但这些年经歷狗仔一次次追击,每次差点曝光都是靠林劲的人脉压了下来。他在圈子里人缘极佳,我也跟着收穫不少好处;再加上,现实点说,长着一张斯文俊美的娃娃脸,却一身肌肉结实,林劲就是天菜中的天菜。

然而,我们之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关係。林劲是个被宠坏的大男孩,极端自我且任性,他的世界中心是他自己,世界边缘还是他自己。我就是一个被他绑在身上的人偶,随着他恣意来去。他的生活很好,但不是我要的,我希望他将我松绑,只要松绑就好,我不会乱跑,我可以在他的世界里好好待着。我不过是想要这么少的一点自由,他不肯给。

他追踪所有我的ig好友,向我的脸书朋友送出交友邀请,每週送下午茶到我合作的出版社、参与剧本的剧组,订购大箱大箱的日用品寄来我家,送我数不尽的衣服、鞋子、手錶甚至名车,他用自己的一切占满我的生活,在我的手机定位,知道我常去的地方,所以──他也理所当然地认识宇希。偶尔他会在咖啡店开店前去跟宇希买咖啡豆,他说宇希烘的豆子很好,很合他的口味。我原本一直单纯地深信他们就是咖啡店店员与熟客男友的关係,后来才知道,林劲早就晓得我父亲是宇希的客人,所以才会选择忽略我和宇希之间的情愫,他知道自己手上握有最后一张王牌。

而我父亲是国内最大艺人经纪公司的老闆。公司最初是舅舅创立的,几年前舅舅病逝,没有小孩的他把经营权留给了我母亲。我母亲和我在小说里描写的不一样,她没有跟别人跑掉,我也不是她的私生子。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公主,无法管理公司,于是父亲自然而然地掌权。但我父亲也是个无用之人,他看上母亲家的财產入赘,我出生后不久就搞大一个小模的肚子,险些被逐出家门;对公司经营也毫不上心,任凭旗下艺人在那个花圈子里干尽乱事,最后都归口头禪一句:「天底下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。」真是这样吗?有钱万能,什么都可以做,还能买单你爱的人。

我在林劲进入台中剧组拍摄的期间,带宇希骑摩托车去了花东一趟,这个疯狂的点子是宇希的主意。我似囚犯难得离监放风,那几天,我们在晴天下追逐白浪,与小狗丢飞盘,踩倒湿湿的沙堡又盖起来,骑车到处晃,吃路边栽种的果子,夜半朝海潮大喊,收集来自万物的回声。深黑的月色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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